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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O推荐】今天所有人都迷信官位,这个非常不正常、非常可怕
2021-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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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于青蘋之末”:

学者本来就应该走在时代前面

“说到底,‘人文学’是和一个国家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它不仅是一种‘技术’或‘知识’,更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情怀'。”

——陈平原

关于《文学如何教育》的定位,大体上是在学术著作和散文随笔之间,比我以前写的众多专业著作,比如《作为学科的文学史》《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要好读一点,但又比一般的散文随笔专业一些,是一个专题性的、介于学术著作和大众随笔之间的读物。

这本书为谁而编呢?首先,不是那些对政治、金融、科技有兴趣的朋友,而是对人文教育文学这三个关键词有兴趣的朋友。

这本书不是一本全新的著作,其中有一些甚至是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文章,但是被编织到了一个完整的论述框架里,谈了文学教育的十个方面。为什么要这么编呢?我拒绝让这本书成为一本教科书性质的所谓“完整”的著作,虽然从出版社的角度考虑,可能觉得那样会更好卖一点,但我不愿意那样做。第一个原因是,那样必须做大量修整。第二,这些文章不是一个时间写的,而是展现了十年、二十年走过来的道路,是紧跟着整个社会的变化,一边观察、一边评论、一边前进的。

两天前,在我的家乡潮州,有人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在网上、微信朋友圈里经常会流传我的文章,一查是十年前的,最早甚至是二十年前的,为什么二十年前的文章今天还可以读,并且还不错?我说学者本来就应该走在时代前面,“风起于青蘋之末”,如果学者跟在时代后边,是没有出息的。所以如果在今天,听得懂、听得进去、愿意接受我说的话的人很多,甚至到了一呼百应的程度,那样我并不算是一个好的学者。当一个学者说出一句话、表达一个观点或者写出一本书来,大家都叫好,证明你跟大众的水平是差不多的,这样才可能有一呼百应的效果。一个好的学者,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情,十年以后才能感觉到他的价值,二十年以后大家会觉得他有预见性,这才是学者应该做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之所以愿意在这本书的各篇文章里注明,这篇文章写于哪一年、在什么地方发表,是因为这样大家在看的时候就会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意识到伴随着改革开放这几十年我们走过的路程。谈人文,讲我的忧患;谈文学,讲我的感慨;谈教育,讲我的介入——都必须把历史带进来。在这个意义上,这本书不是一个只是用来接受的知识体系,我希望能和大家一起走过来、一起思考、一起阅读,这是我编这本书的基本思路。

▍对中国教育现状的三点看法

第一点,我对今天中国过分地强调家境、家族的优越性不以为然大概是今年春天,我写了几篇怀旧文章,讲我在乡下长大的过程。有一些学生看了以后很惊讶,没想到老师是在那么个小地方的山村里长大的。他觉得老师祖上不是状元也应该是进士,没有这一类故事可以吹牛,也不在怀旧文章里把自己显赫的家世带进来,就让学生们觉得很惊讶。其实我觉得,绝大部分人都跟我一样,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所谓官二代、学二代、研二代,其实不是特别多,而且并不值得骄傲。

中国人对家世的过分强调,在我看来是有问题的。今天中国人的族谱,都会写我们家里曾经出过什么名人,包括我回家时,人家也说:“你做得不错,祖上是哪一支?”我说我父亲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父母亲都是这样,祖上也差不多,从来没有找出我跟陈后主或者其他姓陈的名人有什么关系。我不相信这种族谱。

中国人的族谱绝大部分都是明代后期编的,诸位可以去看一下,在广东和福建,大致有这么几个大的姓氏,有人说“陈、林、蔡天下居一半”,这几个姓氏在我们那里人口特别多。我家是从泉州迁过来的,再之前是从中原迁到泉州的,但是颖川陈氏又是如何影响到这里的?没必要这么拉关系。今天中国人一大堆的族谱、一大堆的家世,我是不太承认的。而且这种说法很容易让人推卸自己的责任,把自己的努力全部寄托在家族所谓的曾经有过的辉煌上。净是阿Q那一类的说法:我祖上比你还富呢。这是我想讲的第一点。

第二点,我对中国人对官位的迷信特别不以为然在我读书的时代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们经常说大官是好人还是坏人,而今天已经没有好坏了,只有大官。以前在阶级斗争时代,假定家乡有个亲戚是国民党的师长,我们都会避而不谈,因为怕受连累。而今天已经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秦始皇还是唐明皇,只要是官就行,所有的人动不动就说什么级别。我读书的年代没有副国级、正部级、副省级、副科级这一大堆的论述。可是今天经常会有人这样问。甚至有人问我,你当过中文系主任,北大中文系主任是什么级别?所有的人都问你是什么级,所有的人都迷信官位,这个状态是非常可怕的。

几年前在一个重要的活动上,主持人问我:除了北大中文系教授,你还有没有别的更好听一点的头衔?我说没有,就是北大中文系教授。很不幸,北大中文系主任我当了四年,退下来以后,至今还有人会这么介绍我。我说你知道吗,教授比主任大。教授是永远的,主任是短时期的,而且真正做得好的人,只要一个教授头衔就行了。今天中国这个迷信官位的状态是非常不正常的。

我毕业的大学叫中山大学,中山大学在广州,那个校园原来是岭南大学。1923年孙中山到岭南大学视察,题词:“学生们要做大事,不要当大官。”这句话就刻在岭南大学的礼堂前面。我读大学的时候每天经过那里,每天都面对孙中山的题词。结果有一年回去的时候,那个题词不见了。我就写文章批评,觉得这是中山大学的灵魂。中大马上给我打来电话说:“陈教授,不是这样的,是因为装修,题词还会重新放上去。”果然后来又放出来了。到今天为止,中山大学还是以这句话为荣。

中大标志性老建筑“怀士堂”外墙上镶嵌着孙中山先生1923年在岭南大学发表演讲的题目“学生要立志做大事,不可做大官”。

我经常回中山大学去参加校方组织的活动。我的同学是当广东省委副书记的,但校方为了表示他们对教授的尊重,在介绍的时候都是先介绍教授,然后才是某某书记。我知道,当然是省委副书记对学校的贡献更大,可以给大学帮很多的忙,而我只是一个教授而已,但学校希望用这个办法体现对学问的尊重。他们解释得很科学,说远方的客人要先介绍,我是从北京过来的,其他人就在广州。我的同学也不会计较,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自信,知道当官的力量比一个教授大得多,所以不会介意学校先介绍我再介绍书记。

但是后来越来越令我不高兴的是,在好多会议上,可以看出主席台上是按照级别排列的,从大到小,而且有时候如果来的是大单位里的小官,也要坐到前面。比如说教育部来了一个处长,也必须安排在前面,因为他代表了上级。诸如此类的排列顺序让我感到非常困惑,好在我已经习以为常了。经常会碰到主持人说:“今天到会的有某某部长、某某省长、某某厅长、某某处长,因为时间关系就不一一介绍了,在座还有什么什么人‘等’。”我就属于那个“等”。我已经非常习惯了,一点没有脾气。但我不知道我的学生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状态,也不知道在这种风气影响之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会是什么样子的。

前天,在我的师兄老温的座谈会上,有一个朋友说起来,他参加家长会,老师让孩子们各言其志,有人要当大官,有人要当商人。他特别伤心地说:“我们当年读书的时候各言其志,都说要么当科学家、要么当医生,今天怎么都这个样子?”后来终于有一个孩子说要当警察,老师很高兴,问他为什么想当警察,回答是:“我想抓谁就抓谁。”还有另一个孩子说的也让他很惊讶,说想当小公主,爸爸回去后告诉孩子说:“孩子啊,没希望了,你爸爸不是皇帝,你这个小公主是当不了了。”

诸如此类的这一系列的风气变化让我们觉得很难接受。我们这一代人经历过来的时代不是这样的。今天的传媒和影视所灌输的竟然是这样一套制度,当年毛泽东说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统治舞台的时代”今天又回来了。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我有点伤心。



最后一个问题,我在大学教书,突然觉得今天的孩子变得特别脆弱。昨天我给我的师兄老温写的文章,题目叫《百战归来仍战士》,就是打了大半天仗回来还仍然是战士的气质,老兵不死的意思。因为师兄现在75岁,还在读鲁迅,而且做了好多好多工作,回过头来还保持这个信念,我觉得挺好,所以就取了这个题目。我一个早年的学生说听了这句话特别感动,想起20年前他跟我读书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他至今记忆犹新而且到处传播。是什么话呢?我说做学问不容易啊古来征战几人回。从政如此、经商如此、做学问也如此,没有这样的信念就不要进来。”就是这句话让他记了几十年,再三传播。

而今天,我再也不敢跟学生这么说了,最近20年,学生们突然间变得特别脆弱,老师必须不断地说好话,稍微说重一点,学生马上就会接受不了,很伤心,很脆弱。我在想这是为什么呢?从小学到中学,最近20年,教育方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据说是跟美国人学的。美国人都是鼓励、从不批评,今天说你特别好,明天说特别特别好,后天说特别特别特别好,只有这么鼓励,孩子们才会长进。我问了个美国人,你们有这么傻吗?他说没有。

其实,越差的学校,越是以鼓励为主,精英学校从来不是这个样子,都跟中国人一样,古来征战几人回没有这种信仰、这种意志,你是走不到最后的。当然,为了让大家都安心,越差的学校越是哄你毕业就行了,只要你不跳楼,能够平平安安地走出校园,至于学什么、多大成就,跟学校没关系。所以每到毕业前夕,学校的校长、老师们都必须在安全第一和学术水平之间保持一个必要的平衡。但这个状态我觉得不太理想。其实还是那句话:古来征战几人回。如果像我刚才说的,“百战归来仍战士”,我觉得挺好的。当然,很多人不赞成,但是这种状态、这种竞争,或者说这种境界,至今依旧值得留存。

▍关于读书的几点感慨

“大学的意义,主要不在于教你多少知识,而是教会你读书,养成好的眼光、习惯、方法和兴趣,这比什么都重要。”

——陈平原

最后我再说两三个事情,一个事情是我在北京看书店,这次回潮州的时候也问了当地的书店。潮州是一个小地方,我小时候很喜欢去城里的新华书店看,这次问了新华书店的老总,他说现在基本上95%只能靠教材,其他书籍只占5%,这其中还包含政治读物。这让我很伤心。还有个朋友,他跟朋友们做了一个网红书店,说很多人来打卡,打完卡不买书,他们只能靠咖啡、靠饮食坚持下去。幸亏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读书人之所以投这个事情,不靠它挣钱,只是一种关怀、情怀。即使这样,运营起来也不是很容易。

那些小的城市是这样,深圳则不一样。我去年特别感慨,因为我是深圳南山区的文化顾问,帮他们做了点事情。南山区虽然级别不高,只是深圳的一个区,但那个区科技实力很强,因为华为、腾讯等等都在那儿,他们开玩笑说跟美国打贸易战、科技战,最后变成了南山区跟他们打。我跟他们说,有了科技之后,你们还缺文化,科技和文化是不太一样的,除了科学技术之外,如何安顿生命也是值得关注的他们做起事来很容易,去年就告诉我下决心马上做,第一件事情是在百度大厦里设了一个全自动阅读的书亭,然后买了很多很多书,也包含了我的好多书,把这个书亭命名叫“平原轩”。他们准备在深圳市办20个这样的书亭,无人看管,只要用身份证预约登记,就可以在那里读书、写作、看书。每一个书亭用一个名人来布置,我们都没有拿钱,只是命名,有事情的话帮一点忙。所有的居民只要有身份证就能预约,在那里学习、看书,提供了很多的方便。

第三个感慨是,刚才杨早说学生初中毕业上了高中以后,就会被功课困死,而我感慨的则是人们在大学毕业以后进入职场,就不读书了。现在,理论上中国同龄人口中上大学的比例是50.6%,两个人就有一个人上大学。所以现在大学毕业,只是有了知识、能够养家糊口。走上社会以后还读不读书这是我关注的。

两三年前《石家庄月报》的一篇报导让我很感动。石家庄的一个快递小哥,在他的三轮车后面贴了一张广告图,引了我演讲里的一段话,《文学如何教育》这本书里也有收录:

“要是有一天,你半夜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好久不读书,而且没有任何异常感觉时,那就证明你已经开始堕落了。不是说‘读书’这行为有多么了不起,而是远离书本本身,说明你已经满足于现实与现世,不再苦苦追寻,不再奋力抗争,也不再独立思考了。”

快递小哥把这段话贴在他的车后面,每天走街串巷去送快递,记者觉得很惊讶就把他拍了下来,然后问他:是不是特别喜欢读书?他说,他文化水平不高,但希望大家多读书,希望他的孩子好好读书,所以他每天骑车送快递,把我的话当成一个广告到处周游。

我对此很敬佩。因为国家、纳税人给我钱,让我衣食无忧,我在家里读书是很正常的,一点骄傲都没有。我是职业读书人。经常有人对我说你很辛苦,我说我一点都不辛苦。我不能说辛苦,因为读书是我的职业,可以读书,然后生活无忧,我觉得这是很幸福的事情。别人给了我钱,我一点都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刻苦攻关啊,这是我的爱好,也是工作。如果像那个快递小哥那样,生活不容易,每日奔波,还想着要读书,那才值得夸耀。

北大举办了袁行霈老师纪念文集的首发式,我想起他一件事。大概20多年前,他说:“第一你生为人,第二你生为健康的人,第三你生为一个能够进学校念书的人,是应该感恩的。”我想是这样,有能力读书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有能力读书而且帮助别人那是更幸运的事情。这就是我今天想在这里跟诸位分享的读书体会。

我这次回学校,宣传部门说:“是不是要挂一下世界读书日?”我说:“不要吧。”我老觉得别的不用纪念,读书必须纪念,可见读书很弱势。如果是真正重要,比如娱乐、吃饭,没必要设立一个专门的节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必须出来说读书很重要,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所以我不希望这样。


选自陈平原《文学如何教育》(东方出版社 2021)新书发布会对谈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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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做学问不容易啊,古来征战几人回。
    2021-06-21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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